叶落山

【双毒】末路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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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一  章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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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三·1937 彷徨

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。

明楼是一个唯物主义无神论者。他赞美人身上的神性,但他不相信神明的存在,无论是九霄之外,还是头顶三尺。

王天风没有信仰。他说这话的时候喝了半瓶酒,眯着眼睛看明楼。明楼将信将疑。

1937年,明楼33岁。在西欧这片孕育了“自由平等博爱”的土地上如鱼得水。他直面过枪口大炮,在各路人马中周旋,面对牛鬼蛇神游刃有余。

能让他畏惧的事屈指可数。

 

 

一次是在巴黎的圣诞节。

当夜,天上飘着雪。凌晨一点,正当明楼痛苦于失眠症时,郭骑云敲响明楼住处的门。

把王天风从塞纳河里打捞起来时,他已经奄奄一息了。圣诞夜街上空无一人,明楼背着王天风走了最近的路。

为了掩人耳目,明楼把人背到了贝特朗的住处。

贝特朗是个黑医,医术精明,口风严谨。明楼是他的常客,出手阔气,他在明楼身上尝到不少甜头。

贝特朗连夜做了手术,取出王天风体内的六枚弹片和一根一寸长的钢针。天寒地冻,手术持续了数小时,贝特朗从暂时充当手术室的房间里出来时,累得差点跌坐在地上。

他简单向明楼说明情况。骨折、失血过多、还在冰水里泡过,保命已是不易。

 

傍晚,明楼提着圣诞礼物来到贝特朗家中。下午三点时,郭骑云告诉他,王天风已经醒了。

一进门,贝朗特怒不可遏,勒令明楼立刻送走王天风,否则不再接他的生意。贝特朗抛了一句“你看着办”,气哼哼地上了楼,把楼梯踩得吱呀作响。

王天风躺在床上闭目假寐,郭骑云坐在角落一言不发,手里在削一个苹果,果皮掉了一地。明楼把礼物砸在床头,发出一声闷响。

“我只是猜到了他情妇的名字和身份,”王天风的头动不了,他斜眼看明楼,“敢做不敢当的懦夫。”

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?”明楼瞪着他。

“他情妇是个共产党,打算发展他做下线……”

明楼拍案而起:“王天风!你最好老老实实把事情说清楚!否则我就把你再丢回塞纳河喂鱼!”

郭骑云拍案而起:“我们被卖了!”

王天风厉声道:“郭骑云你他娘的闭嘴!”

“军统的人?”明楼死死盯住郭骑云。

郭骑云不做声。一阵寒意从脚下升起。明楼早知道军统内部利益关系错综复杂,暗地里的肮脏勾当数不胜数。但他还是高估了他们的底线。

“我们的计划,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。”王天风接口道。他的语气稀松平常,眼睛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,冷寂得像一潭死水。

 

“我们会最终死在自己人手里。”王天风说,就像在和明楼谈论巴黎的天气。

 

 

一次是在1931年,一个平常的夜里,心悸来得措不及防。

明诚从北平寄来一封信。

明楼回到住所时,沙发上空无一人。毛毯掉在地上,王天风不见踪影。明楼在落地灯下拆了信。信上的内容与往日相同,家里的事、读书的心得,还有政治。明镜不许他们在家谈论政治,但明诚总有办法。青年的热诚,在短短的字句里一览无余。

末了,明诚在信封里夹了一份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文章。

报纸已经发黄了,是4年前明楼回家时,武汉的朋友捎来的——4月9日的《中央日报》。明楼把那份报纸夹在书架右上角最高处的一本书里,书外包着厚厚的纸,标的是《国富论》。

 

明楼失手打碎了一只玻璃杯,水洒了一地。他的手在颤抖。

明楼的手一向很稳,百米之遥,一枪毙命。然而他现在止不住地心悸。

明楼点了一盏蜡烛,把信和报纸烧成灰烬。他长出一口气,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。头痛一阵阵袭来,明楼皱了皱眉,伸手去摸止痛药的瓶子。

瓶子是空的。

“你怕了。”

明楼抬头,看见王天风不知何时站在阴影里,幽幽地看着他,嘴角带笑,笑不入眼底。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,脚背上伤已经愈合了,留着一条暗色的疤。

他身后是明楼的书房,门洞开着,书桌上东西的位置和明楼离开前一样。

明楼看见他手里攥着阿司匹林。

 

 

还有一次,在1935年的冬天。明楼的预感得到印证。

雪天里,凌晨两点。明楼手上的双管猎枪抵着弟弟的后脑,王天风持枪踏雪,向他们走近。明楼拉动枪栓,厉声吼道:“说!说错一句,你就完了。”明诚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,祈求他们的宽恕。

明诚是明楼倚重的人,他不负所望。枪口下,明诚的表现毫无破绽。——但这远远不够。

“疯子,你来执行。”

明楼语气里的不忍是真实的。他把枪交到王天风手里,也就是拿明诚的命赌王天风的信任。王天风是个赌徒,以小博大,不到最后一刻输赢未分,他不会放弃。明楼背过身去,孤注一掷。

“最后一次问你……”

明楼闭上眼睛。雪夜,没有人看见。

 

“你明家孩子够硬气。”

王天风拿外套裹住明诚,把他从地上扶起来。明诚冻得脸庞发紫,瑟瑟发抖。明楼阴沉着脸,站在一旁。他心有余悸,佯装镇定。

“行了,小孩子,慢慢教。”王天风盯着明楼的眼睛,带着审视和怀疑。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。

 

 

王天风无所畏惧——至少明楼不曾见过他露出丝毫惧色。扣动扳机时,操着手术刀给自己处理伤口时,他面色如常。

他自诩没有信仰。明楼将信将疑。

曾经在南京时,明楼跟踪目标到了水西门大街的一个小教堂内,在那里见到了王天风。他至今不明白,王天风怎么会在那里出现。

王天风从告解室出来,抖了抖长衫。郭骑云拄着一把黑伞,在教堂外面等他。王天风倾身交代了一句话。距离太远,明楼听不清。郭骑云为他打开车门,两人绝尘而去。

那日南京是阴天,云海低压,风雨欲来。

 

1937年,秋。王天风回国。

回国前,王天风找明楼借了一瓶酒,给自己饯行。在明楼的公寓里,借着酒意,他们聊了一些平日里不曾提起的话题。酒意渐深,明楼也想不起来,他们究竟聊了什么。

王天风喝醉后寡言。明楼不得不承认,王天风不说话的时候,看起来还是比较顺眼的。

 

明楼想起几年前,他和王天风分享报纸、灯光和阿司匹林的日子。王天风举着两只缠着纱布的手,躺在客厅沙发上差遣明楼为他倒水、削苹果。明楼黑着脸瞪他。

拉丁区的夜晚大多是安静的。只开一盏落地灯,王天风躺在沙发上,沉默地凝视天花板上的灯光。屋里只有明楼翻书的声音。有时,明楼给王天风念报纸。明楼钟爱报纸上的讽刺性笑话,王天风却很不屑。久了,明楼索性跳过这一部分。

在平静的日子里报纸总是无聊,明楼念到一半,王天风已经睡去。平日里,王天风的笑总带三分阴毒。落地灯下,王天风呼吸平稳。一张娃娃脸,嘴角自然带笑。

 

醉前,王天风与明楼碰杯。

王天风压低了声音:“抗战必胜。”

“抗战必胜。”

明楼笃定而平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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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了半天,还是想不出来哈尔滨的剧情。我这迷你的脑容量,就不要挣扎着写剧情向了……等什么时候,灵感女神眷顾我了再说吧。

本来应该是前天发的,一方面中秋,一方面自己生日。但是台风太猛,断水断电了两天。

迟来的祝福,诸君中秋快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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